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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那天搬家的時候,兒子從閣樓翻出了一個舊箱子,問他說是要丟掉還是要一起帶到新家去。笑著跟他說他會確認過東西之後再決定。從兒子那裡接過手,感受著舊箱子那沉沉的重量。而那個重量,其實就這樣壓在他的心上,一回過神就這樣過了25年。
 
這段時間裡他結婚生子,然後努力做個好爸爸、在職場上努力做個好員工、父母眼中的好兒子。對很多人來說,他都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榜樣。然後隨著時間往前推移,他過去的叛逆就這樣漸漸的不被提起,甚至不被當成一回事。
 
只要這樣子照著眾人的期望,走在一條所謂正常的道路上,就不會有人非難,更不會有人異議。
 
而直到今天看到那個箱子,那壓在心底的回憶才這樣一點一滴的流洩出來。從那個箱子被他親手封箱、放到閣樓之後,就像在心裡也整理出了一個箱子,將所有與他相關的點點滴滴封了起來,被壓在心底深處。
 
拍了拍箱子,用抹布將上頭的灰塵抹去,然後輕輕的將它放到卡車最安全的地方。
 
「爸,那個箱子裡的是什麼啊?」
 
他笑了笑,拍拍兒子的肩膀,「那是你爸爸我的青春歲月啊。」
 
***
 
那一年,兒子靠著畫畫的專長,幸運的取得了國外大學的入學資格,所以高中一畢業後,就要遠赴加拿大,開始他四年的海外求學生活。而他剛好接到公司調職的命令,要回到東京工作,所以就剛好一同打包,等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,兒子剛好可以直接從成田機場搭飛機去加拿大。
 
東京,年輕的時候在這裡生活了四年。當初解散後,他沒過多久就直接收拾行李回家鄉去了。後來因為工作又輾轉遷移,不知不覺就這樣過了20多年。
 
生活型態也從單身變成有妻子,甚至有了個可愛的兒子。原本心裡的那一點點叛逆,就這樣隨著時間以及家庭成員的增加,而漸漸看不到痕跡。
 
只是,有時候接到龍一的電話,還是會忍不住的想起那個人。從龍一那裡聽說他也結婚了,甚至因為工作移居到了國外。聽到的時候,心裡仍然忍不住覺得失望。
 
因為這樣一來,就算是想要在街角偶然看見他的身影,也辦不到了呢。
 
那一天,兒子翻出來的那個箱子,是那一天決定離開東京的時候,用膠帶狠狠的封箱起來之後,就再也沒有動過了。只是他仍然在不知不覺中,每一次搬家的時候都沒有忘記將它一起帶走。它也跟著他輾轉遷移了20多年,這一次,也會跟著他一起回到東京。
 
「爸,你有想過念大學嗎?」
 
「……沒有呢。因為在還是學生的時候就在工作了,後來一畢業之後就直接接著工作。然後工作時間一長,就也沒有多的心思回去念書了。」
 
「是喔,那你會覺得可惜嗎?有想過要體驗一下大學生活?」
 
「哈哈,如果有機會的話,當然是可以體驗一下啊。只是在我的那個年代,大學生可是很稀有的呢,而且想要考上不是那麼簡單。更何況啊……」摸了摸兒子的頭,「要到國外念書這種奢侈的事,可是想都沒有想過呢。」
 
兒子有點害羞的摸了摸鼻子。
 
說真的,這些年來他也沒有想過要再回到校園。除了年紀是一個原因之外,他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拿來念書了。為了兒子、為了妻子更為了照顧年邁的父母,他需要工作,更需要用工作來換取金錢,讓這一切維持平衡的生活下去。這樣一來,對所有人都好,沒有人會因為他的任性而受苦。
 
只要認真工作,照顧好父母與家人,維持好這樣的平衡,一切就不會有問題。
 
***
 
「爸,我今天跟朋友出去吃飯喔,會很晚才回來,你就先睡吧,不用等我。」下午的時候兒子穿起外套,打扮得英挺的樣子,站在門口這樣告訴他。
 
「嗯,路上小心,也別太晚回來了,你後天就要出國了,要好好休息才能接得上那邊的作息。」
 
「嗯,我知道,那我先出門了。Bye。」
 
身體放鬆的坐在沙發上,將頭靠在椅背上,揉了揉眉間。昨天妻子告訴他說,她必須回老家一趟,可能要一星期之後才會回來。然後今天兒子又外出了,所以這一個晚上,家裡只剩下他一個人。
 
一個人。
 
***
 
穿著室內拖,移動著腳步來到廚房,隨便煮個一包泡麵當做晚餐來填胃,這樣就解決了吃的問題。開著電腦確認一下電子郵件,看有沒有什麼是需要緊急處理的事情,跟客戶一來一往的商量事情,不知不覺時間就超過了九點。
 
揉了揉眼睛,伸了伸懶腰,穿了外套到了樓下裝了杯熱牛奶回來。剛坐在椅子上,就看見龍一的對話視窗。兩個人閒聊了一會兒,龍一才切入正題。他還正覺得奇怪,一般有什麼事情這傢伙不是直接打電話或是發簡訊,很少透過網路來連絡的。
 
龍一:下個月他們要辦高中同學會,你要不要來?你上次出現在同學會已經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!
 
他笑了笑,伸出手開始敲打著他的回答。
 
涼平:什麼話!我這不是事情很多嘛,除了要好好工作,還要照顧青春期的兒子,事情多的騰不開身。我們倆不是最近還一起去吃飯嘛,說得我們好像很久沒有見面一樣。
 
龍一:你這樣講就不對了,我們的交情不一樣,當然不能混為一談。這次是公開的場合,看你是要自己來還是帶老婆、兒子來都可以,一定要到喔!時間地點等確定了我再跟你說。
 
接著龍一就這樣自顧自的下了線,一點也不給他拒絕的機會。他苦笑了下,這連時間地點都沒有確定,他要怎麼安排時間?關掉與他的對話視窗,正準備關掉電腦,回房間睡覺時,手機突然傳來簡訊的聲音。摸過手機,看了一眼,一邊咕噥著怎麼又是龍一,一邊打開簡訊。
 
卻在看清楚簡訊的內容時,心頭一震。
 
『這一次,那個人也會從國外回來參加。』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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